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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国际知名指挥家麦家乐:音乐是人的灵魂和血液

2024-07-12 13:50|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吕书练

一边是两千多年前的中国古代教育家、思想家孔子,一边是有400多历史的欧洲艺术表现形式歌剧,这两种东西方元素如何在东西文化交汇的香港舞台上交融?享誉国际音乐界的麦家乐大师以他独特的音乐语言作出了大胆的尝试──去年11月22日在香港大会堂指挥寰宇交响乐团,顺利演出其最新创作的歌剧作品──《孔子传》。

旅欧35年的麦家乐在演出前说,在欧洲,人们经常提到孔子,但他们只知道孔子的名字,并不了解孔子的事迹和思想,以及这些思想的内涵及其对中国人产生怎样的影响。这促使他创作了这部歌剧,希望借此在西方社会弘扬中华文化。

港產國際知名指揮家麥家樂。圖為他去年11月在香港大會堂指揮樂團首演《孔子傳》。(受訪者提供)

麦家乐是港产大师级音乐家,他的足迹不但遍及两岸三地,其指挥棒更在古典音乐发源地的欧洲舞台潇洒挥舞,尤其是音乐之都维也纳和文化底蕴深厚的莫斯科。

“我想了解欧洲的环境,当地人如何看音乐和玩音乐;后来再到俄罗斯,也是想了解他们的思想,体会他们对音乐的感受,这样,我才知道什么是莫札特的音乐,什么是柴可夫斯基的音乐。”

带着丰厚的音乐阅历和开阔的多元视野,麦家乐回到故乡,培养新人,重拾传统文化,并探索如何融合东西古今元素,促进有效沟通和交流。

音乐启蒙  缘起大会堂

虽然是国际知名指挥家兼作曲家,但原来麦家乐并不是从小就喜欢音乐。“我们成长的年代,不是很多小朋友有机会接触音乐,那时的母亲都很刻苦。我是上了中学以后,才接触到音乐,并很快喜欢上音乐。”坐在香港大会堂低座Deli and Wine餐厅的麦家乐徐徐道来。

麥家樂在大會堂低座Deli and Wine餐廳接受訪問,這是他第一次在香港接受訪問的地方。(香港文聯網)

这是他特意挑选的访问地点,因为这里盛载着他的音乐回忆。访问中途,他突然问:“你认识周凡夫吗?”我点点头。原来,31年前,学有所成的麦家乐受香港艺术节邀请,返港指挥上海交响乐团演出,知名乐评人周凡夫就是在这家餐厅约访他,那是他第一次接受媒体访问,相谈甚欢。如今,故人已去……

这是少年麦家乐经常流连的地方,“大会堂可以说是我的音乐启蒙地点。”他说。

我们请他先到户外走走看看,时值大会堂成立60周年,随处可见纪念宣传单,也勾起他一番感慨:“想不到,今日的大会堂已成为法定古蹟,这也好,说明不会被拆掉。”只是当年对面的码头和海水已变成今日的大马路和建筑工地;疫情之下,人烟稀少,站在空旷的土地上,一阵轻风拂面,好不清爽。

站在空曠的大會堂戶外,麥家樂別有一番感慨。(香港文聯網)

升读圣保罗男女中学时,音乐课老师要求每位学生学一种乐器,他一眼就看中了小提琴,“那个有趣的造型激起我的好奇心。”少年人就爱屋及乌地喜欢上音乐,“不像今日,小学一年级已开始学管弦乐,我们那一代的音乐教育是中学才开始的。”他忆述。

由于喜欢,除了学校音乐堂外,他每周还跟随一位意大利音乐老师学习,每天自觉练习数小时。用功加专注,自然进步很快。中四已参加香港青年管弦乐团,代表香港去英国表演,18岁晋升为首席;到了中六,他已成为香港管弦乐团第一小提琴手。可谓“平步青云”。

期间,他曾代表学校参加各种校际音乐比赛,赢取不少奖项,其中一次指挥过学校口琴队参赛,在60多队中脱颖而出,“这是我首次担任指挥,很有满足感。”从小提琴,到大提琴、低音提琴……什么都尝试,“不知何故,我在音乐上很有信心,我也在音乐中找到自信心。”

中學時期的麥家樂(左二)和同學們練習小提琴。(受訪者提供)

自此,一有空闲,这位音乐少年就往大会堂跑,“当时高座有个私人博物馆,我常常先去那看展览,再到图书馆,之后回低座看有什么音乐会,即时买票进去听。”他边走边说,当时普通家庭经济并不宽裕,这算是一项奢侈嗜好。

“香港管弦乐团对我的影响很大,香港艺术节也有很多音乐会。”他说。机缘巧合下,他知道香港有一个青年管弦乐团,读中三的他就去报考,顺利成为成员。1973年7月,该团应邀到苏格兰参加当地音乐节,代表香港表演,“我很幸运获选随团,因为该音乐节有十多队来自不同国家的青年乐团参加,每天都有各种风格的表演,让我看到同龄音乐家的高超技艺,大开眼界。”

最后一天到伦敦著名的Royal Albert Hall (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对他的冲击很大,因为遇到了世界知名的波兰裔指挥家利奥波德‧斯托科夫斯基(Leopold Stockowski)。92岁的大师走向舞台,步子有些蹒跚,然而,一踏上指挥台,就仿如变了另一个人,神采飞扬地指挥乐团演奏柴可夫斯基乐章。

这一幕印象深刻,打动了这位东方少年,他暗自发誓:将来也像他一样,当一位指挥家。

轉眼之間,香港大會堂已建立60周年。(香港文聯網) 赴欧深造  情系维也纳

从英国回来后,17岁的麦家乐开始认真思考音乐之路。一年后,他加入香港管弦乐团,成为全职小提琴手。这个专业乐团不但定期举行音乐会,而且每次都会邀请外国知名音乐家来港演出,麦家乐因此接触到很多出色的音乐家。

比较之下,感到自己需要进一步深造。当时,有个德国的女小提琴手Susana Lautennacher来港表演,他就主动找她上堂。她很欣赏这位好学青年,说:“你虽然拉得没想像中好,但你有才华,我希望你能来德国学习。”

那时的香港既没有专门的音乐学院,也觉得需要在音乐气息浓郁的环境中薰陶,受到鼓励的他决定到音乐的原创地欧洲进修。1976年考入德国Freiburg国立音乐学院,跟Wolfgang Marschner教授学小提琴。只是,这间学校虽然很有名气,但主要在表演方面,而他想学作曲和指挥。一年后,他转到维也纳市立音乐学院,“因为那里有一位享誉世界的音乐教授Karl Osterreicher。”

麥家樂覺得,這個大會堂花園變化不大。(香港文聯網)

本拟同时修读小提琴、指挥和作曲,后因为要兼职赚学费,恐应付不来,决定先集中攻读指挥课程,师从著名的温佳特纳(Felix Weingartner)的学生卡尔.蓝道夫教授(Professor Karl Randolf)。期间更获维也纳大师班录取,跟从另一位著名指挥家查理斯.马克拉斯爵士(Sir Charles Mackerras)学习指挥莫扎特歌剧。马克拉斯当时给麦家乐的评语是:“具备出色的音乐造诣和良好指挥技巧”(conducting with great musicianship and a good baton technique)。

1980年毕业后,不像许多修读了学位后随即返回亚洲的年轻学子,麦家乐选择留在维也纳,继续跟Karl Osterreicher学习指挥,向Alfred Uhl教授深造作曲。同时报考奥地利圣保顿歌剧院乐团,“我首先是在乐团拉小提琴的,做到首席(concertmaster),算是很高的位置。但我的目的不是当首席小提琴家,而是指挥。”

目标清晰的麦家乐深明,当指挥不是有了学位就足够。为此,他就去参加有关比赛──1986年在意大利举行的国际托斯卡尼尼(Toscanini)指挥比赛中进入最后六强,指挥艾米利亚小响乐团(Orchestra Sinfonica dell’Emilia Romagna )演出,并取得是次比赛文凭;1988年,他又在奥地利举行的二十世纪音乐国际指挥比赛中获得第二名……

身為指揮家,麥家樂在訪談中也手勢多多。(香港文聯網)

那么,对这座古城有什么感觉呢?他讲起一个故事:“贝多芬是德国人,他来到维也纳时是21岁,跟我到维也纳的年纪差不多,我当时就想以代入者的角色,感受一下他当年就想当一个伟大的音乐家的心情。这条路应如何走下去呢?我去参观贝多芬一些故居,看关于贝多芬的资料。很快发现,在所有关于贝多芬的记载或传记中,都没提到贝多芬为什么会成功?”

贝多芬年代的维也纳是一个大都会,也是一个文化交汇点。但年轻的贝多芬来到维也纳,不但遇上当时得令的大师莫札特,并跟随海顿学音乐,还获他们赞赏为“将来一定不得了”和“才能非凡”,而且,奥地利贵族们都很欣赏他、支持他。

“我不相信莫札特帮过他,我只想体验一下,在当时的环境下人们的思想,如何跟奥地利人做朋友,令他们欣赏你而帮助你呢?但要几十年之后,我才明白。”他说。

回流十年的麥家樂仍不時「重遊故地」。圖為他2022年在維也納中國領事館前。(受訪者提供)

原来,维也纳人觉得古典音乐是音乐中的贵族,他们自己则是最noble(高贵)的民族;但在俄罗斯,则没有这样的感觉,当地音乐家只觉得自己好叻,他们的音乐是全世界最好的。“所以,你首先要了解一个地方的人的思想,你才会明白,为什么维也纳会出现贝多芬,莫斯科会有柴可夫斯基。”

扩阔视野  勇闯莫斯科

麦家乐音乐生涯中另一个重要篇章是在俄罗斯的日子。一个香港人怎么会想到遥远的莫斯科发展呢?

他讲起一段渊源。在维也纳读书时,经常接触到一些来自俄罗斯的优秀音乐家,很崇拜他们。他说,“触发我的指挥家之梦,是在英国的音乐节上,但真正促使我下决心攻读指挥课程,却是受到俄罗斯音乐家的影响,梦想有一天可以在莫斯科舞台上指挥乐团。”

1989年,名声鹊起的麦家乐向世界各大交响乐团发出100封信,毛遂自荐,包括香港的乐团。上海交响乐团即时有正面回应──1990年,他成为上海交响乐团客席指挥;翌年又客席指挥北京的中央乐团(现名“中国交响乐团”),同年获香港艺术节邀约,麦家乐在沙田大会堂指挥上海交响乐团演出,接着又为香港管弦乐团指挥一场流行音乐会,认识了台湾音乐人罗大佑。

2019年,麥家樂帶領香港音樂家到上海參加第十二屆中國藝術節演出。(受訪者提供)

经罗大佑介绍,他1992年和宝丽金唱片公司(BMG)签约,指挥中央乐团录制了《梁祝‧黄河》唱片和影碟(CD和LD)。这唱片在发行一个月之后获得白金唱片奖。

“这张唱片对我的影响很大。在庆功宴上,雨果唱片公司老板易有伍突然走过来说:‘麦家乐,我在香港艺术节上看过你的指挥,是否有兴趣跟我们合作,再指挥中央乐团录制一些古典音乐唱片。’”

这一次,麦家乐谢绝了,因为他希望到俄罗斯发展。1993年,经雨果唱片安排,他在莫斯科与俄罗斯爱乐管弦乐团合作录制了史特拉汶斯基(I.Stravinsky)的《春之祭》唱片;接着,他指挥该乐团在莫斯科柴可夫斯基音乐厅演奏马勒(Gustav Mahler)的《第五交响曲》音乐会,并录制了他在俄罗斯期间的第二张唱片。

这是一段麦家乐记忆深刻又引以自豪的音乐经历。今日回想,他还记得不少细节──原来那年,苏联解体后的俄罗斯联邦派系林立,各派对国家未来体制的发展出现严重分歧,首任总统叶利钦推行激进的改革政策,执意推行西式总统制,而议会议长和副总统则主张议会制,双方支持者因此发生冲突。叶利钦下令军队包围议会大楼,导致800多人死伤。

1994年,麥家樂在莫斯科。(受訪者提供)

“一下飞机,经理人就叫我们马上上车,因为要开战了,机场可能关闭。我们赶到录音室时,外面硝烟弥漫,枪声不断,我们就是在如此危险和艰难的环境下,紧张工作6个小时,录制了《春之祭》,最成功的一张唱片。这也奠定了我在俄罗斯音乐界的地位。”他忆述。

当时的莫斯科几乎陷于内战,到处枪火,但俄罗斯人,像音乐家都很镇定,音乐学院如常上课,艺术家如常演出──前述那场音乐会就是在“枪林弹雨”下完成。他曾问当地一位音乐家,俄罗斯人为什么如此平静。对方说,“这是我们民族的历史元素,我们视为生命的一部分,无论国家如何混乱,即使发不出薪金,我们都会照样工作。”

音乐家的话令麦家乐既感动又钦佩,“他们太可怜了,却很值得尊敬。”有些人半年没有薪金,依然敬业,麦家乐甚至用自己的积蓄补贴一些音乐家。这段“共患难”的日子令他赢得俄罗斯人的信任和尊重。

1994年,麦家乐获得雨果唱片公司一年录音合同。自此,他先后跟多位香港和内地知名音乐家合作灌录唱片。1995年,在莫斯科之秋音乐节成功指挥首演俄罗斯现代作品后,他获俄罗斯佛罗内斯国家管弦乐团邀请为客席指挥,翌年更成为驻团指挥。

1998年,麥家樂(中)和羅文(右)等在莫斯科開會。(受訪者提供)

从1996至2000年,麦家乐在每个乐季最少指挥20场以上的音乐会,每年他都带领乐团到亚洲演出。期间包括指挥该乐团为罗文录制《情系佛罗内斯》专辑。2000年,麦家乐获得俄罗斯佛罗内斯国会颁发荣誉奖状,他的名字及简介也记载在佛罗内斯百科全书上。

“俄罗斯民族的特质就是非常支持国家。所以,我今日看到香港一些人心中的迷惘,就跟他们说,你们不明白文化是什么,文化就是要为国家服务,令社会更加和谐,大家有个向心力,而不只是表演。美国不是这样的,她太商业化,音乐就是表演。”

所以,麦家乐的音乐篇章没有美国这一章?他坦承不欣赏美国音乐。“欧洲人对文化的定义和理解跟美国完全不同,我也去过美国,觉得他们恃着有钱,很骄傲,但在艺术界,你一定要很谦虚,才能学到东西。很多美国杰出的音乐家都来自欧洲、俄罗斯。我希望香港的音乐文化是注重质量和内涵,注重影响人的思维,以及服务于我们的文化,服务于我们的国家。而不只是为了表现自己。”

在海外多年的麥家樂認為,音樂應該服務於我們的文化和國家。(香港文聯網) 几经磨练   指挥家梦圆

麦家乐的音乐缘分始于半个世纪前那个构造独特的小提琴,他也是一位出色的小提琴手和作曲家,但他最大的心愿是站在莫斯科音乐厅指挥台上驾驭音乐。如今,他梦圆了。

指挥是一个乐团的领袖,一个东方人指挥以西方人为主的乐团,可有受到歧视?如何压阵?

“一定有歧视。”他不假思索:“在那个年代,香港是一个没有国家的地方,以我去参加比赛为例,比如前面提到的Toscanini,我进入决赛,他们介绍我是一位Hong Kong British(香港英国人)。我听了觉得奇怪,什么意思呢?我要一个个地向人解释这个奇怪的身份,日本人就是Japanese,德国人就是German,美国人则是American,每个人都代表一个国家,人人都有国家,就是我没有!”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带有一丝苦笑,“没有身份(identity),没有代表一个国家(nation)的感觉。”

1993年,麥家樂和他師從的另一位著名音樂家M. Rostropovich在倫敦。(受訪者提供)

当然,感受是次要的,最主要还是技艺。麦家乐举了一个例子:曾有人问著名指挥家卡拉扬为何停止参加指挥比赛,大师答:“我觉得只有马才需要比赛,音乐是不需要比赛的。”说着,他哈哈大笑起来,“我一世都记得,对呀,马才需要比赛!”

他说,一般人都希望在音乐比赛中拿奖,但你看看卡拉扬,他没拿过什么比赛大奖,很多音乐大师也没拿过比赛奖项,甚至拒绝参加比赛。“比赛是一种竞争,但竞争不是音乐的本质。因为在比赛中有时间限制,很多事做不了,才艺发挥不出来。像一次日本比赛,每个候选人才七分钟时间……我觉得音乐是一种磨练。”

指挥也是一种磨练的过程。笔者早前在网上看到日本著名指挥家小泽征二,年逾八十,但在指挥台上神采依然,就问:“是否人站到了合适的位置,神采就自然散发?”

麦家乐忆起早年跟著名指挥家学习的一件往事。有一次,他正练习指挥,老师突然叫他“别动”。他奇怪:“我正在指挥乐队,不动,怎么指挥啊?”

后来终于开窍了:有时,真的别动,你就可以将你的音乐思想输送给演奏家。“当你动时,等于用动作去影响别人;而当你不动时,则是用你的灵魂和精神去感染他人。这跟年龄没关系,即使一个人,平时动弹不得,但他在指挥台,也可以指挥好一阕乐曲。”

指揮是麥家樂少年時代立下的心願。圖為他在指揮《孔子傳》演出。(受訪者提供)

如果跟一个长期合作的乐团演出,是否比跟一个平时少接触的乐团更和谐呢?

麦家乐想了一下说:“其实不是的,我有一次经验是在意大利指挥乌克兰基辅电台交响乐团演出贝多芬的《第九交响乐》,我只有一个时间段排练,开始有点担心,但还是硬着头皮去了,之后演出的效果不错。”

“我常跟学生说,排练不是指挥需要,而是演奏家需要。指挥是不需要排练的,因为他之前已了解了乐曲,而演奏家不了解乐曲,才需要排练。凭着这样的理念,我跟很多管弦乐团合作,不怎么排练,也可以顺利演出。”

当然,指的是专业乐团,比如莫斯科爱乐乐团。因为职业乐团通常一看谱就可以有水准地演奏出来,这是一种精神上的默契,不一定要排练很多次。“去年夏天,我在维也纳金色大厅第一次指挥匈牙利国家交响乐团演出《孔子传》,他们并不熟悉《孔子传》,也不熟悉中国音乐,但大家合作愉快,也很成功。为什么呢?因为音乐不是用来讲解的,而是用来感受的,是一种感觉。”

麦家乐说,喜怒哀乐是人人都会有的一种情绪、感受,音乐就是音乐,“如果你跟观众说,这是巴松管(低音管),这是什么什么,错错错,你要教她的是如何去感受音乐,比如你去维也纳听到华尔兹,感觉好轻快很开心,就够了;听古典音乐时,不必知道什么大调小调,用什么技术、乐器,只要觉得感动,就等于了解了这音乐。作曲家最终只想知道你的感受。”他强调。

回归故乡   创作《孔子传》

经历了这么多之后,2011年,麦家乐回到生长的故乡,并于翌年成立香港18交响乐团,一年后改名为寰宇交响乐团。乐团全由本地土生土长的音乐家组成,“他们的学历、背景尽管不同,但都怀抱热诚,希望可以一展所长。”

麥家樂2013年在香港成立寰宇交響樂團,由本地年輕音樂家組成。(受訪者提供)

麦家乐批评香港社会歧视音乐家。很多官员或主管人员不懂音乐,但没关系,可以找懂音乐的人当顾问。但他们偏偏喜欢找外国人当顾问,而外国人并不了解我们的文化,也看不起香港人,所以,就予人一种印象:香港音乐家“唔掂”(不行)。他们就有借口请来自己的同胞。

“我不相信这句话,因为我觉得自己‘好掂’(很行)。今日很多香港音乐家都曾到欧美名校深造,见识不少。我希望我们的乐团及其成员能帮助香港人跳出香港这个小框框,看到外面的世界有多大。这也是为什么我改名为‘寰宇’。正因为我担任过西方一些乐团的指挥,我知道人们对我们华人的看法,我希望帮助香港的年轻音乐家认识,中国是怎样的,世界是怎样的,并改变香港人唯西方人是从的观念,摒弃殖民思维,觉得自己也可以是世界级的。”

麦家乐的努力没有白费,2018年,他和他的寰宇交响乐团获在国际上具权威性的奥地利音乐剧院奖(Österreichische Musiktheaterpreis)颁发“特别荣誉奖”。这个奖的历届获奖者皆为欧洲极具影响力的音乐家。“当时,我们跟一些世界级音乐家同台领奖。”2022年11月底,麦家乐再获奥地利政府颁授“奥地利共和国金级荣誉勋章”。

奧地利駐港澳總領事Karl Ernst向麥家樂頒發「奧地利共和國金級榮譽勳章」及獎狀。(受訪者提供)

记得乐团成立的三大宗旨:一是支持本地音乐家,二是希望令更多香港人喜欢古典音乐。三是……笔者话音未落,麦家乐即接过来说:“不过,经过这几年的观察,我现在调整了,首先,我希望用音乐向世界推广中国文化,其次是支持香港乃至中国(内地)的青年音乐家,第三是在大湾区推广古典音乐,而不仅仅限于香港。”

那么,创作《孔子传》歌剧是否就是“用音乐向世界推广中国文化”的具体行动呢?不少艺术家说过,疫情期间在家时间多了,反而促进了创作。“不完全是,早在疫情前已酝酿,并开始创作了,疫情期间则主要思考如何去呈现这部作品,这是一个成长的过程,但这段日子大家都不容易。”

《孔子傳》在香港首演後,麥家樂和鋼琴家夫人黃家舜(左七和左五)上台與演員合照。(受訪者提供)

为什么想到孔子这个历史人物,跟孔子学院新闻有关吗?“2018年,我带乐团到奥地利领奖时,遇到当地孔子学院一个负责人,闲聊中提到有些地方压制孔子学院。我不明白为什么孔子要被人压制?他是古代一位伟大的人物。很多西方人都听说过孔子的名字,但对孔子的事迹及其思想对人的影响却一知半解。”他说。

如果用中文讲,他们听不明白;用英文说,则需要翻译;如果用他们熟悉的语言,就容易明白,他于是想到用西方人喜欢的音乐形式──歌剧来讲孔子故事。

去年7月3日,他首先选择在维也纳金色大厅演出《孔子传》音乐版,“我特别请德国一位教授将歌词翻译成德文,这样他们就能听明白。“这也是中外文化交流,而不只是邀请外国的剧团来香港演出才是交流。既然我拿到一个勋章,我希望做一些事,将中国文化宣掦出去。”

麥家樂(中間站立者)指揮匈牙利國家交響樂團在維也納金色大廳演出《孔子傳》音樂版。(受訪者提供)

《孔子传》的中文歌词保留了文言文,并用普通话唱,为什么有这样的选择?“这跟市场没关,主要是我觉得普通话唱出来比较好听,就像欧洲人唱歌剧,他们也有多种语言选择,但觉得用意大利文唱出来效果最好。”

《孔子传》以中国传统的“金、火、水、木、土”为名分为五幕,共有二十景。全剧有14个角色,其中四位是主角:孔子、子路、老子和南子(卫灵公夫人),包含他九位学生。着重讲孔子如何教导学生,率众弟子周游列国时如何化险为夷,并兼及他短暂从政时,如何献计“夹谷盟约”、策划实施“隳三都”等政治军事行动,以及在迷惘时求教于老子,等等。

《孔子傳》演出劇照:學生子貢陪伴晚年的孔子。(受訪者提供)

“以子路为例,他本是一个很骄傲的人,初见孔子,连句问候话都没有。颜回则是另一类型学生,善于分辨音声,可从一个女人的哭声推测到对方的处境和心情。两位后来都成为孔子的得意门生。”

在作曲上,他引用一些山东民歌曲调,令人感到亲切。为了帮助观众理解剧情,除了在舞台两侧设有中英文字幕,麦家乐特别邀请了知名电台DJ颜联武作为现代叙述者,坐在舞台一角,讲解剧情和交代背景。

这有点像音乐剧中的旁白者。有人说,音乐剧是歌剧的普及版,麦家乐有没有想过将来创作一部音乐剧呢?“不会,音乐剧太低端,那是美国人喜欢炮制的商业产品。”答得很干脆,他说,其实歌剧本身有很多风格,也有这样的角色,像莫札特的《魔笛》。

麥家樂說,自己在音樂中找到自信,他希望幫助香港人也找回自信。(香港文聯網)

作为一个国际知名指挥家,纵横乐坛半世纪,回头看看这条路,音乐,意味着什么呢?“音乐是人的灵魂和血液,一个人没有音乐,是不可以生存的。宇宙是无声的,但地球却是有声的,因为有人住在这里。大自然中有音乐,鸟儿之声也有韵律。人生如果没有音乐,就会失去乐趣。”

至于指挥,就是在快慢之间的拿捏,就像人生,有时可以很快,有时需要放慢,“年轻时未必能理解,随着年龄增长,就能悟道。一般人以为,指挥是一组动作,这不太准确,指挥其实是跟灵魂的一种交流,管弦乐团透过指挥跟观众、所有人沟通,指挥是一个媒介,代表一种精神。”

Tags: 孔子传 文艺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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